大学里偶然修了这门课,我的人生改变了。
偶然地修了第一次族裔研究课,我的人生改变了。
我一直在纠结我的族裔——我的华人身份这一点,甚至在我还没有完全理清族裔意味着什么之前就开始了。当我反思族裔研究对我人生的意义时,我回忆起略带羞耻感的童年,想起我总是试图弄清楚自己的哪些方面,似乎我从没有完整过。最重要的是,我想起了我的华裔身份如何为我的成长经历添加色彩,这一点我都没办法跟我父母解释清楚。
上小学时,我交了一篇个人叙事作业,说的是当同学们取笑我午饭带的面条味道难闻时,我非常难堪。幸运的是,故事里主角的同学们最终回心转意,有一天要求尝尝她带的奇怪的面条。结果,他们非常喜欢中国面条特别的味道,还感谢她介绍奇妙的中国食物给大家。这是多元文化主义的最好体现——我觉得这篇文章应该贴满学区网站。我的这篇故事完全是虚构的。是什么原因促使9岁的婉婷编造了一整篇个人叙事,而这篇叙事的要点是她怎么化解了她的种族自卑情结?
这是我所知道的真实情况:我曾多次恳求妈妈让我带店里买的那种美式速食午餐盒Lunchables,而不是带炒菜去学校。公园里两个骑着踏板车的白人男孩用Konnichiwa (日语)嘲笑我的那段记忆,永久地烙在了我五年级的意识里,却从来没有被我写进文章里。
上初中的时候,我们家花大钱去欧洲旅游,爸爸决定在丹麦这一站请一个导游。我心里略有不安。
“他知道我们是华人吗?” 我问爸爸。“我是说我们的导游。”
我不敢想当丹麦导游出现在我们酒店门口时,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的惊讶,他可能以为他会跟一个全美国人的、金发蓝眼的家庭共度一天,结果看到的却是......我们。
爸爸看着我说,“是的,他知道我们是华人。他没有问题。”
跟我的记忆所暗示的相反,我实际上是在美国最多元文化的地区之一长大的:离全美第一家开设族裔课程的旧金山州立大学仅有30分钟的路程。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直到我决定去马萨诸塞州的农村地带上大学时,我才偶然发现了有“亚裔美国人研究”的存在。当我意识到有一个全面的、理所当然的领域,让我可以研究自我身份这个我说不出来对我有多重要的问题时,我感觉我的心在顷刻间破碎,治愈,又充盈起来。
我读到了1882年的《排华法案》,这是美国唯一一部禁止特定族群移民来美的法律;我读到了黄金德,是他的最高法院判例,确立了美国公民的出生地原则,我自己的公民权利来自他的付出;我读到了陈玉平(Grace Lee Boggs)的故事,她是一位华裔女性,她和许多美国黑人活动家一起,领导了为美国所有少数族裔群体抗争的民权运动。
我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身为华人没有什么不对的,我醒悟了。我只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,从未教过我要认识到像我这样的人的价值,跟很多华裔年轻人一样,美国的种族主义价值观已经自然而然地存在于我心中。大一结束时,我上完了第一门亚裔美国人研究课程,感到失望和愤懑,"美丽国家 "的历史其实可以很丑陋。但我也终于觉得自己完整了并充满力量。
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大四学生了,我正在撰写一篇关于不同年代美国华裔女性经历的论文。我的受访者们悄悄告诉我她们的个人故事:比如作为第二代的女儿长大后觉得自己很丑,向母亲哭诉不想再做华人;作为第一代的母亲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能抱着漂亮的女儿安慰她。但这些女儿中的许多人长大了,上了大学,上了第一堂族裔研究课程——她们第一次为自己是华人而骄傲。最重要的是,我的受访者们告诉我,她们很感激有人认为她们的经历有价值,值得深入研究。
族裔研究来之不易——六十年前,亚裔学生、黑人学生、拉丁裔学生和美洲原住民学生共同努力,才迫使学校讲授他们的历史。族裔研究是建立在团结而非对立的基础上。族裔研究给了我思考自己和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的工具,它激励我为美国华人社区的美好未来努力。
当我想到加州的高中生能在学校上族裔研究课时,我虽然有点嫉妒,却真的为他们高兴。我自己要是能早点开始学习自己族裔的历史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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